贺州人周三丙是个渔夫,虽然相貌堂堂,但因为家里太穷,二十好几了还没娶妻。
贺州还有个叫陶旺的男子,是个杀猪汉,因为又矮又胖,模样很是丑陋,二十出头了,也娶不到媳妇。
周三丙和陶旺同病相怜,经常在一起聊天,有时还在一起喝酒,久而久之,两人成了好朋友。
这天,周三丙从河里捞到一个比脸盆还要大的河蚌,非常稀罕,把陶旺喊来看稀奇。
陶旺把河蚌看了又看,高兴地对周三丙道:“这么大的河蚌,里面应该有珍珠。咱们架起火来,把河蚌壳烤开,把珍珠取出来,你就有钱娶媳妇了。”
周三丙一听,兴奋极了,连忙去捡干柴,要来烤河蚌。
谁知那河蚌像是听得懂人话似的,竟然从蚌壳缝里滴下一颗又一颗的水珠,就像在流泪似的。
周三丙和陶旺都被吓了一跳,一时不敢动河蚌了,商量着先把河蚌养在水缸里。
周三丙家里没有大水缸,陶旺家里有,于是两人打算把河蚌养到陶旺家里。
陶旺的爹早已过世了,只有一个瞎眼老娘吴氏和陶旺相依为命。
听到儿子和周三丙说说笑笑地进了门,把什么东西放进了水缸里,吴氏便好奇地问陶旺,放了什么到水缸里去。
“是一个好大的河蚌。”陶旺告诉娘。
“有多大?”吴氏脸色微变,又追问道。
“比脸盆还要大,是我捞上来的。”周三丙自豪地道。
“是你捞的就应该放到你家去养,怎么放到我家来了?”吴氏一改往日的慈祥,突然拉下了脸道。
“我家没有大水缸……”周三丙连忙解释。
“旺儿,把水缸送到到三丙家去。”吴氏马上吩咐陶旺。
“不要那么麻烦吧!”陶旺不太愿意。
“那三丙赶紧把河蚌放生,现在就把它送到河里去。”吴氏又道。
周三丙好不容易捞到这么大的河蚌,哪里舍得?不太高兴地看着吴氏,没有挪动脚步。
陶旺也有点不高兴了:“娘,人家三丙好不容易捞到这么大的一个河蚌,你说放生就放生,总得给个理由吧!”
“这河蚌太大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娘是担心有什么祸患……”吴氏道,“三十多年前,好像……”
陶旺更加不高兴了,打断了吴氏:“就因为这个啊!”
一旁的周三丙心里有些不快,原来吴婶婶是怕河蚌给陶旺招来祸患,从水缸里捞起大河蚌就走:“那我自己带回去养吧,别让你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陶旺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周三丙。
陶旺是个有心计的人,早就打着算盘,要请个道士来作法,再打开河蚌,这样就算河蚌有什么名堂也不怕了。
取出河蚌里面的珍珠后,陶旺想自己拿去卖钱,到时候分点给周三丙,自己占大头。
要是周三丙把河蚌拿走了,他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当然要阻止周三丙带走河蚌。
陶旺冲周三丙眨眨眼睛,示意吴氏看不见,轻手轻脚地把河蚌又放回了水缸,嘴里却道:“三丙,你把河蚌抱走吧!”
周三丙无奈,只得跟着陶旺演戏,假装抱走了河蚌。
吴氏听周三丙把河蚌抱走了,这才放下心。
吃晚饭的时候,吴氏又和陶旺絮叨上了:“旺儿你不要怪娘担心,三十多年前,我记得好像也有人捞到过大河蚌……”
“是谁?”陶旺心不在焉地随口道。
“时间太久远了,我不太记得了。但是我记得那个捞到河蚌的人下场不怎么好……”吴氏努力回忆道。
陶旺有些不在意地打断了吴氏:“我知道了,我会提醒周三丙把河蚌放生的。”
吴氏听出了儿子的不耐烦,便不吭声了。
转眼天就黑了。
吴氏虽然眼睛看不见,也得摸索着干不少家务活,一天下来,很是劳累,早早地就上了床,进入了梦乡。
陶旺在卧室里,一个人守着油灯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孤单,想着要是有个媳妇就好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在敲陶旺卧室的窗子。
陶旺还以为是娘有事找自己,皱着眉头打开了窗子,一看,竟然是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少女。
那少女不过十六七的年纪,雪白的肌肤,乌黑的长发,一双大大的眼睛,唇红齿白,美丽极了。
陶旺见了少女,都看呆了。
少女嫣然一笑:“陶大哥不让我进去吗?”
陶旺一听,心花怒放,手忙脚乱地打开门,赶紧请少女进来。
少女刚进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陶旺连忙伸手去扶。
少女似乎站不稳,嘤咛一声,倒在了陶旺怀里。
温香暖玉在怀,陶旺差点醉了,趁势一把抱住了少女……
云雨一番后,陶旺心满意足地搂着少女,问少女叫什么名字。
少女摇摇头,笑道:“人家只是倾慕陶大哥,便不顾一切地来和陶大哥私会,何必问我的名字呢?”
陶旺亲吻着少女的脸颊,又问道:“你家住在哪里?我想娶你为妻……”
少女还是不肯告诉陶旺:“我每天晚上都会来和陶大哥相会的,其他的陶大哥就不要多问了。还有关于我的事,陶大哥也不要和别人提起,不然,我就再也不来和陶大哥相会了。”
陶旺害怕少女不肯来找自己,连忙满口答应少女。
两人交谈了几句,陶旺便抱着少女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天都大亮了,陶旺还没起床。
吴氏来喊陶旺起床,陶旺才醒了过来,发现少女早就不见了。
陶旺去集上卖肉。
不少买肉的人都问陶旺今天出摊为何那么迟?还有陶旺的眼睛下面有那么重的黑眼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陶旺自己也觉得有点精神不济,应付了大家几句,便宜把肉卖了,就赶紧回家去休息。
刚进门,吴氏就问陶旺,水缸里是不是还放着那个大河蚌?
陶旺隐隐猜到昨晚的少女和那个河蚌有关,连忙忽悠吴氏:“那不是河蚌,是我早上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把脸盆沉到水缸里了。”
吴氏半信半疑的,要再去水缸里摸一摸。
陶旺连忙把河蚌抱了出来,等吴氏在水缸里摸了一遍,才又把河蚌放进去。
吴氏不放心,又叮嘱陶旺千万不要把河蚌留在家里。
陶旺只是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还要买一口大水缸回来,专门用来养河蚌,好瞒过娘。
晚上的时候,陶旺本来想等着少女来相会的,谁知很是疲累,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时少女来了,掀开帐子,轻轻地呼喊陶旺。
陶旺一下子就醒了,见了少女,非常高兴。
两人亲热一番后,陶旺觉得自己累得不行,就开玩笑似的问少女:“你是不是河蚌精?”
少女脸色微变,撅着嘴道:“你没有媳妇,我不顾廉耻地来和你相会,你竟然把我当成妖精,那明天晚上我不来了。”
陶旺连忙给少女道歉,少女这才高兴起来。
第二天陶旺想着要去买大水缸,特意起了个大早,先把河蚌捞出来,藏好,才哈欠连天地去买水缸,路上遇到了早起去打渔的周三丙。
才两天不见,陶旺竟然瘦了许多,还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周三丙见了,连忙关心地问陶旺怎么了。
陶旺不想让周三丙知道少女的事,随口应付了周三丙几句。
周三丙憨实,不疑有他,见陶旺走得飞快,也就不问了。
陶旺买来大水缸,悄悄地放在自己的卧室里,把河蚌养在了里面。
做完一切,陶旺累得气喘吁吁,连饭都不想吃了,到头就睡。
吴氏做好了饭,见儿子又没起来,担心儿子,怀疑河蚌还在家里,在水缸里摸了又摸,都没发现河蚌,这才放心。
吴氏喊陶旺起来吃饭。
陶旺勉强睁开眼睛,随便吃了两口饭,又回去睡觉。
睡了几乎一整天,陶旺的精神才好了一些,少女又来了。
这时陶旺也觉察到少女不对劲了,很想拒绝少女的求欢。
可当少女把衣服一脱,主动抱住他时,他又忍不住了……
再说周三丙。
在集市上卖了鱼,周三丙才回家,村里的郭叔就找来了,让周三丙晚上去给他家看瓜田。卖完瓜后,会给周三丙报酬。
周三丙反正是孤家寡人一个,一口就答应了郭叔,吃了晚饭就去了郭家的瓜田里。
白天打渔比较累,周三丙巡视了一遍瓜田,点上了艾草驱蚊子,便开始睡觉。
睡得正香,突然有吃瓜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三丙悄悄地走过去一看,是一只小刺猬在吃瓜。
小刺猬吃瓜的样子很是呆萌,周三丙不忍心驱赶它,又悄悄地返了回去继续睡觉,打算告诉郭叔,瓜是自己嘴馋吃了,到时候从工钱里扣瓜钱就是了。
周三丙回到瓜棚里,很快又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一个老头突然进入到了周三丙的梦里,感谢周三丙没有驱赶他的孙儿,还告诉周三丙,七天之后的晚上子时,会有鬼娶亲的仪仗经过瓜棚旁,到时候周三丙千万不要出去,不然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死于非命。
说完,老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说是瓜钱,放到了周三丙的枕头旁。
周三丙醒来后,看到了枕头旁的银子,不禁目瞪口呆。
这时郭叔来了,周三丙把银子拿给郭叔,觉得昨晚的事太离奇,说了郭叔只怕也不相信,就说是有人买瓜的钱。
郭叔一听,高兴极了,没想到大晚上的还有人来买瓜,还肯出这么多钱。
时光飞逝,转眼七天就过去了。
这天夜里,周三丙想着梦里老头提醒的话,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四周还是静悄悄的,周三丙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居然相信梦里的话,便睡着了。
睡着睡着,外面一阵唢呐声把周三丙吵醒了,接着陶旺一身红衣出现在周三丙面前,对周三丙道:“我成亲了,你都不来吃喜酒,是不把我当朋友看吗?”
周三丙惊讶极了,才几天不见,陶旺竟然成亲了,连忙一骨碌爬起来,跟着陶旺就走。
这时周三丙梦里的那个老头突然出现了,拦住了周三丙,对周三丙道:“你不能出去,陶旺已经死了。”
周三丙吓了一跳,有点不相信老头的话。
老头伸出手,在周三丙眼睛上抹了一下。
周三丙再看陶旺,才发现陶旺一张脸煞白煞白的,脚后跟都没着地,月光下也没有影子。
周三丙失声惊叫起来:“陶旺怎么会突然没了?”
这时陶旺的阴魂突然对着周三丙跪了下来,哀求道:“三丙,救我!”
周三丙顾不上害怕,连忙问道:“怎么救你?”
“你只要跟着我出去就能救我了。”陶旺哭泣道。
周三丙抬脚就要跟着陶旺走。
老头连忙拦住了周三丙:“你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吗?你不能出去!”
陶旺像是很害怕老头的样子,不敢看老头一眼,只是一个劲地哀求周三丙。
周三丙正在为难,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这时陶旺的鬼魂摇晃了几下,就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周三丙惊讶极了,连忙问老头。
“有人替陶旺娶鬼亲了。”老头道,“幸亏刚才你没有出去,不然,替陶旺娶鬼亲的就是你了。”
“陶旺求我救他,就是让我替他娶鬼亲?”周三丙有些心寒地道。
“可不是。那陶旺惹上了一个河蚌精,被河蚌精吸干了精气,马上就要没命了。陶旺死于非命,河蚌精怕被地府追责,就让陶旺娶鬼亲。陶旺原本是单身,娶了鬼亲,就改了命格,地府就难以追查到河蚌精身上了。”老头解释道。
听老头这么一说,周三丙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捞上来的那个大河蚌,打算第二天就去陶旺家看看。
第二天一早,心情复杂的周三丙就往陶旺家走去。
刚出瓜棚不远,就看见郭叔的儿子郭小六头戴孝布,哭着走了过来。
“小六,发生什么事了?”周三丙问道。
“我爹昨晚上出门,不知遇到了什么,被吓死了。”十来岁的小六哭得伤心极了,“我娘要我去请人帮忙办丧事……”
原来郭叔得了银子后,担心有大主顾来买西瓜,周三丙起贪心,瞒下银子,就天天晚上来瓜棚看一眼。
没想到昨天晚上遇到了娶鬼亲的仪仗队,被吓得失了魂,陶旺趁机让他代替去娶鬼亲……
如此陶旺倒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可郭叔就没命了。
周三丙陪着郭小六伤了一会儿心,又答应一定去帮忙办丧事,这才往陶旺家走去。
陶旺虽然没有死,可也元气大伤,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见了周三丙就让他赶紧把河蚌带走。
吴氏也揪着周三丙又哭又闹,指责周三丙害人不浅。
周三丙嘴拙心善,任吴氏发泄了一通,抱着河蚌就跑。
回到家,周三丙看着河蚌在发呆,不知道怎么处理它。
扔了吧,怕它继续去害别人;留着吧,害怕自己被害;把河蚌杀了吧,又怕被河蚌精报复……
这时老头来了,问周三丙愿不愿意救郭叔。
“当然愿意!”周三丙连忙道。
“这河蚌精只留下了肉身在这里,精魄还在地府。等它回来,你如此这般,才能救你的郭叔。”老头附在周三丙耳边道。
周三丙有些为难,老头的法子太考验他的意志了。
“如果你意志不坚就算了,别把你搭进去。”老头道。
“不,我要救郭叔。他没了,郭婶和郭小六太可怜了。”周三丙咬咬牙,对老头道。
说着话天就黑了。
老头又叮嘱了周三丙几句才离去。
周三丙随便吃了几口东西,就惴惴不安地躺在了床上,等着河蚌精的到来。
半夜的时候河蚌精化作一名美貌少女,果然来了。
见了周三丙,河蚌精立即往他身上扑。
周三丙闭着眼睛,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河蚌精。
温香暖玉在怀,周三丙明知那是河蚌精,也不由得心猿意马,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河蚌精以为周三丙被自己的美色所迷,一脸的得意,想伸出手去脱周三丙的衣服。
谁知周三丙两只手如同铁箍一般,紧紧地搂着河蚌精不放。
“周郎,你松开手,我要脱衣服。”河蚌精娇嗔道。
周三丙一声不吭,按老头说的,闭着眼睛,使劲抱着河蚌精不放。
河蚌精发现有点不对劲了,挣扎起来,想推开周三丙。
见推不动周三丙,河蚌精生气了,呵斥周三丙道:“你真不懂风情,还不松开手!”
周三丙咬着牙,不吭声,也不松手。
这时河蚌精发现自己浑身疼痛,自己的肉身好像正在被人灼烧。
河蚌精慌了,娇声哭求周三丙放了它。
听到河蚌精的哀求,周三丙差点把持不住,松开了手。但一想到要是救不了郭叔,郭小六和郭婶就太惨了,周三丙更加使劲地抱着河蚌精了……
终于河蚌精不再挣扎哀求,渐渐地没了气息。
等周三丙睁开眼睛一看,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只见自己怀里搂着一具骷髅,骷髅上面的两个又大又黑的窟窿正阴森森地“瞪”着自己。
周三丙连忙把骷髅一扔,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时老头来了,笑道:“你困住了河蚌精的精魄,我去焚烧它的躯体,你的郭叔已经救回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三丙指着骷髅问道。
“这是河蚌精借以变化的东西。”老头解释道,“河蚌精修为不到家,精魄还不能化为人形,只得借助人的骷髅变化。”
仔细看了骷髅一眼,老头叹息道:“这个人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还不能入土为安,也是可怜。”
“吴婶曾经说过,三十多岁前,有人捞到过大河蚌,但下场不太好,莫非就是这个……”周三丙猜测道。
“应该是他。”老头点头道。
“可这不是男子的尸骨吗?”周三丙惊讶道,“河蚌精却变化成了女子!”
“河蚌精使的是幻术,投其所好而已。陶旺心心念念想要美女,河蚌精就让他看到美女……刚才你也一样。你心里认定了河蚌精会变成美娇娘,你看到的就是美娇娘……”老头笑道。
说着话,老头从怀里掏出几颗又大又圆的珍珠,递给周三丙:“这是从河蚌精的躯体里掏出来的,你拿着。”
“不不不,您得到的,您拿着。”周三丙连忙推辞。
“我们要这个有什么用。你若真的想感谢我,就送几个西瓜给我,我孙儿喜欢吃西瓜。”老头把珍珠放到周三丙手上,一转眼不见了。
第二天周三丙去了郭家,发现郭叔果然活了过来,只是身体还很虚弱。
周三丙去卖了一颗珍珠,得了不少银子,拿了十两银子给郭叔,说是要买下他所有的西瓜。
郭叔郭婶感激万分。
周三丙来到瓜地里,高声道:“老神仙,您的孙儿可以敞开肚皮吃西瓜了。”
半空中传来了笑声:“谢谢啦!”
周三丙又作了一个揖才回去。
从此,周三丙年年买郭叔的西瓜给老头的孙子吃。
再说陶旺。
在床上养了好久才恢复的陶旺,听说周三丙发财了,还娶了个贤惠漂亮的媳妇,嫉妒极了,连忙来找周三丙。
周三丙觉得陶旺不是真正的朋友,不想理会他。
可陶旺不停地乞求周三丙“借”点钱给他。
周三丙无奈,只得拿了二两银子给陶旺。
陶旺不满意,打定主意等银子花完了,还要来找周三丙。
谁知陶旺回去就又病倒了,直到二两银子花完了才好。
陶旺再也不敢来找周三丙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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