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岁的帕蒂·拉森(左)于9月8日在盐湖城的《在途旅馆》(InnBetween)拥抱了旅馆的社区经理凯莉·米耶梅特。几十年来无家可归的拉森患有第4期肺癌。
美国盐湖城—
在这家《在途旅馆》(InnBetween)的墙上挂着约翰·卡尔·罗伯(JohnCalRobb)的照片,这是他死前写的纸条,还有一只蓝色的塑料蝴蝶,向他的朋友发出信号,表明是时候走了。
罗伯死对这家旅馆的其他住客尤其悲伤。他是一个万事通,对家居维修和使用工具特别灵巧,同时还时常帮忙开车载送其他住客去看医生。罗伯的超重的哑巴小狗今天还在这家旅馆走来走去-这是美国为数不多的致力于无家可归者临终关怀的机构之一。
“如果你正在读这篇文章,我已经拿着我的鱼竿朝着日落走去了。谢谢你帮我走到了人生最后的这一步,"罗伯写道,他在照片中带着沉思的微笑,嘴里挂着一支烟。“我进来的时候是一个没有希望和破碎的人,走时留下了一个更坚强,更富有同情心和一个快乐的人。这一切都感恩于你。”
当罗伯在一月份死于胃癌时,蝴蝶被贴在他房门上。
一只蓝色的塑料蝴蝶贴在《在途旅馆》的一间房门上,显示了旅馆的一位住客正在“过渡”(已逝世),并标志着该旅馆的使命:“没有一个人会孤独地死去”。
蝴蝶类似一只黑脉金斑蝶,但是是蓝色,点缀着飞溅的白色点点,象征着有人正在“过渡”(死亡),反映了该设施的标志和精神:“没有人会孤单地死去”。
《在途旅馆》InnBetween位于盐湖城一条安静的街道上,其正式的任务是“结束街头弱势群体死亡的悲惨历史”。但是,关于它的名字,《在途旅馆》的真正含义总是存着问号:《在途》医院之间?还是在天和地之间?
帕特里夏“帕蒂”拉森认为是后者。她在旅馆找到了她在街上生活时不曾享有的平和宁静。
拉森患有4期肺癌。当她住进旅馆时,她拍的照片显示了一个现在几乎无法辨认的人。在照片中,她更瘦了,脸也下垂了。她的头发向后梳得紧紧的,一脸茫然,目瞪而口呆。
今天,她的脸更饱满,经常面带微笑。她的指甲涂成粉红色。她让自己浓密的白发垂了下来。
当她初入住旅馆时,她的寿命预期是六周。现在已是一年半前的事了。
“我们现在已不再是无家可归了。我们可以清洁和洗澡,”她尝试说明了一种情况,以解释医疗保健和社会工作者所描述的目前显着的转变。“这是你在街上生活做不到的事情”。
但远不止于此。
罗莎巴·阿奎莱拉,一名旅馆的护理员,正在把药物交给帕蒂·拉森。当她入住旅馆时,她的预期寿命是六个星期,现在已过了一年半了。
《在途旅馆》的帕蒂-被工作人员开玩笑地称为“帕特里夏”,这名字表示了为一种“消极的自我”意思-因她之前经常脾气爆发而臭名昭着;她曾经撕下她的结肠造口袋,把它挂在一个员工的身上,她说因为他没有好好听她的要求。
今天的帕蒂是一个喜欢拥抱和亲近的人。她会为旅馆的来访者提供了露台上一个更舒适的座位,一个有更厚的垫子座位,尽管粘在她瘦弱的手臂上的医药贴剂经常疼痛。她被选为旅馆的住客委员会主席,最近更代表住客提出在餐厅里添加咖啡的要求。她大谈特谈她的侄女,侄女们现在叫她做“蛋糕阿姨”。
几十年来,帕蒂第一次拥有自己安静的房间,她的变化让人联想到关于一个新生婴儿在被抱着和有爱时能更为健康的道理。
“这里不一样。你被接受了,”帕蒂说,在她房间的小沙发上安排了一排她在宾果游戏中赢得的毛绒动物。“你很安全,你是知道的。”
但是对于吉莉安·奥姆斯特德,一位志愿者出身而目前是旅馆的经理,并不感到惊讶:"一次又一次,人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死去,但是最终选择活着。"
她说,关键是提供简单的人类生活必需品,例如食物,住所和社群的关爱。
《在途旅馆》InnBetween不是一个无家可归者的收容所;感觉更像是一家养老院或公寓大楼。当地的医生会将市民转介到这家旅馆,如果他们无家可归,而要寻求更好的护理。
急救人员将一名住客从旅馆房间推到救护车上。盐湖城的设施为无家可归者提供临终关怀和医疗维护。
在九月的这个特别的星期,它也不太像一个临终关怀中心。
旅馆里有宾果游戏和卡拉OK,还有参加当地希腊节日的游乐之旅。这里还有一个小教堂,还有一个小房间已经改变成了一个理发厅,有头发造型师每隔几周自愿来提供免费理发服务。
这里还举行过两场婚礼,在一些临终的住客一拍即合之后。
奥姆斯特德(旅馆经理)是一个负责的经理人,他从不停止在拥有50张床位的设施的走廊上走来走去,让所有的住客感觉到舒服和安全。当他巡视护士和志愿者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焦虑和急躁,还不停的为住客提供洗衣粉,吹风机和呼叫救护车等等的需要。
“看起来不错,”他对一位认真地正在吸尘的住客说。“确保你不要太过辛苦,你今天早上一直在跑来跑去。”
他称赞了她的衣服,并告诉她今天看起来不错。“我通常长什么样子?”住客开玩笑说。
不过,它并不时常总是这样的快乐。有些日子,会有很多蓝色的蝴蝶出现。
“三周前,我们有三个人安祥地死去,其他的人还正处于病痛死亡的风口,”旅馆经理奥姆斯特德说。“这时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詹姆斯·海利(JamesHaley)在上班前在《在途旅馆》剃须,他之前出了一场车祸,左臂严重受伤。当地医生将他转介到旅馆,因为他无家可归。
(记者开始诉说在附件另一个地方同时发生的相关故事)
在萨克拉门托以西多英里处,这个地方正在计划建造一个类似《在途旅馆》InnBetween的设施已经分裂了整个社区。
“在学校对面建造这样的东西是不可接受的,”两个年幼女儿的父亲维克多·阿尔瓦雷斯(VictorAlvarez)在七月份的双河联合学区董事会会议上说。
这个学校董事会刚投票反对建造约书亚之家(一个慈善团体申请兴建一家类似《在途旅馆》InnBetween的设施),预计这是加利福尼亚州和西海岸第一个无家可归者的临终关怀中心。董事会成员担心,该设施-涉及六个小型的简单房屋-有朝一日会扩展到临终关怀的护理之外;董事会表示,它靠近一所小学,“可能会阻碍和影响学生的教育和环境”。
反对的董事会成员和父母不断向约书亚的房屋规划者施压,包括质询设施的外面围栏,病者的探访政策以及如何储存药物等。一份有多个签名的在线请愿书称其为“崇高的事业”,但地点“错误”。
“他们一直说他们不希望他们的孩子走过约书亚的房子,我提醒他们,现在,人们正死在街上。你宁愿你的孩子踩在死人身上去上学吗?”——玛琳·菲茨沃特,约书亚之家的执行董事和创始人说。
但也有一些当地居民为这一努力辩护。在七月的会议上,失望的当地社区协会主席马贝拉·萨拉(MarbellaSala)对反对者进行了反击。“他们(无家可归的临终病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在那里接受护理,”她说。“他们不会出去攻击任何人。”
当地学校的董事会其实对该项目的地点审批没有权力。目前该设施仍然是按计划在明年一月份开放,即使它目前仍然缺乏40万美元的筹款。
约书亚之家的执行董事和创始人玛琳·冯-菲茨沃特(MarleneVonFriederichs-Fitzwater)是以她的孙子的名字命名这个设施,她在年流落街头时死于过量用药。她说她不理解这种反对意见,无论是情感上还是常识上。
杰西·加列戈斯(JesseGallegos)在整理由附件超市捐赠的鲜花,预备送到《在途旅馆》。
“他们一直说他们不希望他们的孩子走过约书亚的房子,我提醒他们,现在,人们正死在街上。你宁愿你的孩子踩在死人身上去上学吗?”冯·弗里德里希斯-菲茨沃特说,他访问了《在途旅馆》以寻求多些经验。“这真是太错了。你如何让(反对者)他们理解?
根据萨克拉门托地区的“结束无家可归者联盟”发布的一份报告,年,萨克拉门托县至少有人无家可归,其中一半以上在户外街上死亡。
在洛杉矶县,这个数字更大:根据公共卫生官员4月份发布的一份报告,去年有1,名无家可归者死亡。
虽然犹他州和加利福尼亚州都启动了雄心勃勃的计划来减低无家可归者的人数,但对他们的临终关怀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未有处理的空间,《在途旅馆》的创始人黛比索普说。
“大多数的临终关怀护理都是在由家庭成员来支持,但对于无家可归者来说,这是不可能的,”索普说,他已经担任保守治疗的护士40年了。
在萨克拉门托,关于约书亚之家的意图的错误信息已经失控,即使其未来的住客不太可能在他们生命的最后几天离开该设施而走到户外,这个计划的支持者,该市市议员杰夫哈里斯说。
一只名叫罗杰的母猫在盐湖城的《在途旅馆》骑在金伯利·彼得森的肩膀上。患有充血性心力衰竭的彼得森在该设施生活和工作。
市议员哈里斯在他母亲死于癌症时照顾她,他被指控企图在低收入的社区建设无家可归的临终旅馆,因为其他更富裕的社区反对这种旅馆入驻。
他坚称,他并不认为该设施是对社区的一种损害,反而是一个礼赠。
“当我想到无家可归的人们出院,而在灌木丛中干呕,因为他们一直在接受化疗,这是我不能忍受的,”他说。“没有人应该像这样在野外没有尊严地死去,无论是什么情况使到他们无家可归。他们不应该在没有人照顾他们的情况下经历生命的尽头。”
其实《在途旅馆》也面临反对。
《在途旅馆》InnBetween的反对者,就像萨克拉门托的反对者一样,相信旅馆是一个伪装的传统庇护所,并且将不仅仅是为那些有医疗需求的人服务–这会为社区带来很多问题。
自从《在途旅馆》开放后,每当在旅馆内的一名居民——或者任何对旅馆的邻居来说不熟悉的人——在旅馆大楼外被发现时,工作人员就会接到邻居来的投诉电话。
金伯利·彼得森(KimberlyPeterson)帮忙将食物运送到《在途旅馆》。她是一名注册的临终护理员。“我就像一名助产士,但我不是帮助人们进入这个世界,而是帮助他们离开这个世界,”她说。
“我们被塑造成世界上最糟糕的人,但其实我们只是关心我们自己的健康。如有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在街道闲逛”她说。“这就让附近的邻居很不舒服。”
“我认为它《在途旅馆》现在运行得很好。大部分反对的人都消失了,“她说。“附近还有一些居民持怀疑态度,他们是永远不会接受和适应。他们仍然对我们感到有点紧张。”
在全世界都对英国女王的去世感到震惊的同一天,死亡只是《在途旅馆》生活的另一部分。
“她已经96岁了,”一位比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小30多岁的住客在食堂吃牛肉和红薯晚餐时无情地说,好像在说,“没有什么大不了”。
金伯利·彼得森笑了。她最近成功注册为临终护理员,同时也在与自身的死亡和平周旋。
“我就像一个助产士,但我不是帮助把人们带到这个世界上,而是帮助他们走出来,”患有充血性心力衰竭的50岁的彼得森说。
当她的健康问题导致她无法工作并拖欠租金时,当地的医生推荐了这家旅馆。当她在年第一次到达时,她非常害怕死亡,以至于她会避开某些房间。但现在,她会和住友们坐在一起,在他们临终时握着他们的手。
彼得森最近陪伴了一位临终的病人五个小时,病人一直握着她的大拇指,直到他自己的手指软垂下来。彼得森之前曾经帮忙一个病人在越南找到另他的妻子,以便他们可以使用脸书FaceTime来说再见。彼得森也很高兴,当另一位住友去世时,这场战争的噩梦终于平息了,这场人生的噩梦让他在死前睡梦中激烈扭动,而她却在他的床边。
现在,她将死亡描述为一种神圣的东西。
住友詹姆斯·海利(左起)、乔恩·奥鲁克、米歇尔·塔尔博特和帕蒂·拉森在盐湖城的旅馆的露台上闲聊。
“当你看到有人带着尊严和被尊重地去世,知道他们被爱和关怀,他们找到了和平和宁静,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情,”彼得森泪流满面地说。“但是让我心碎的是,人们不会接受这样的地方。”
拉森的癌症已经扩散到肺部以外,她在拉斯维加斯的街道上生活了20多年。几十年的猛烈的阳光照射到她的脸上,皱纹上清楚显示到了。她说干燥的气候让她左眼视力丧失,而由于角膜未经治疗,她的左眼被乳白色的薄膜覆盖。
旅馆房间配有一张床、一张躺椅和一个迷你冰箱。桌子则放着一个麦当劳的快餐纸盒。
墙上挂着拉森现在已经成年的孩子上小学时的照片。当她再也租不起一个储物地方时,她失去了大部分的个人物品,包括家庭照片,但她的姐姐最近寄给了她这些照片。
克里斯·梅特卡夫(ChrissyMetcalf)是《在途旅馆》的志愿者,她在主持着宾果游戏,而佩佩·约萨则在跳舞,庆祝他的中奖。
她把她的侄女们寄来的信贴在墙上,用蜡笔画出“希望你变得更好”之类的信息,周围还画着心型的图案。
窗台上有几盘植物,是附近的超市捐赠送来的,还有一个粉红色的木盒,是她自己上颜色的,她把糖果存放在里面,以招待来访者。
一名护士提醒她每两个小时要吃一次药,也多喝水。
她清楚记得她以前的生活。她曾经使用一条胶带来扎紧她的结肠造口袋。有时她还会偷偷溜进一个停车库,晚上睡在水泥地的走廊上,因为停车库的监控摄像头给了她安全的感觉。
“街道上的生活很艰难。你总是在寻找,”她说。“我一直被抢劫。你永远不知道你是否会被强奸。警察又总是跟着你。你只能做你基本能做的事情。”
茱莉亚·托马斯在清洁一张露台桌子,帕蒂·拉森(右)坐在那里。“这里不一样。你是被接受了,”拉森在谈到《在途旅馆》时说。“你会很安全,你是知道的。”
在她的房间里,她大声地诉说,如果不是因为《在途旅馆》,她现在是否还活着。
也许有一天,也许很快,一只蓝色的蝴蝶将被钉在她的门上,在她挂着“甜蜜的家”标志的地方旁边。
像奥姆斯特德和彼得森这样的人会坐在她的床边。也许他们会握住她的手,也许他们会给她讲一个故事。
可以肯定的是,拉森不会独自一人死在马路外面。她会回家。